儿子阿华设计的三间正房为一堂两厢,即中间一间为堂屋,净空宽4米长8米,两侧厢房各宽3米7、各长8米。按照这样的三个长方形,需要挖掘五道地基槽子:前后两道径墙地基槽为0.5米 x 13.2米,四道山墙地基槽为0.5米 x 8.2米。因为地基本来就是麻骨石,所以无需很深,有50厘米就可以了。地面以下的地基用片石砌成,当时西乡县没有水泥厂,但是有石灰窑,因此勾缝的材料只能用石灰兑沙子了。地面以上的根脚基础部分需要用五层青砖砌成,而当时的西乡县也没有砖瓦厂,所以我们得自己动手做砖瓦、烧砖瓦。
做砖瓦有六道工序:
第一道工序是起泥。本地到处都有粘性很强的黄土,先把表层长有植被的熟土扒到一边,然后把较硬的生黄土起上来,堆放在宽大的坝子里。粉碎所有的黄土,挑拣出里面的小石子和其他杂物扔掉,留下纯粹细腻的粉末状陶土。
第二道工序是“踩泥”。挑水泼在泥土堆上,然后拉着两条牛上去来回反复踩踏,得把泥踩得很软和,感觉那泥很黏脚,脚扯动较困难时才行。这道工序是最累最脏的。前两次踩泥用了生产队里四个牛工,扣除了阿华的60分工分,后来的几堆黄泥就是我们父子俩自己赤脚上去踩的。这一道工序下来,那腿软得来回走路都会直打闪,感觉那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,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糊满了泥巴。踩好的陶泥堆成穹顶坟堆形状,上面搭好凉棚防晒,陶泥堆上覆盖长着浓叶的树枝,还要不时洒水以防陶泥变干变硬。
第三道工序便是做砖瓦。
做砖比较容易,谁都能做。砖匣子里面撒一层草木灰,用双手捧一坨陶泥,使劲砸进匣子里,匣子里有两个格子,砸两坨泥巴就是两块砖,再用弓弦沿着砖匣子表面一割,端起砖匣子,轻轻的仔细倒扣在平整的撒有草木灰的院坝地上,轻轻提起砖匣子,留在地上的就是两块砖坯。我的动作慢,一天能做200多个砖坯,阿华年轻速度快,一天能做400多个砖坯.
做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首先得筑一道宽约35厘米、长约140厘米、高度适宜的泥墙。用割瓦弓割下一片陶泥,围在上小、下大、可以固定形状又可以折叠缩小的瓦桶上,瓦桶是搁在一个能旋转的圆盘上的。接下来要使用瓦钮,一个呈月牙形的有手掌宽的带有把手的薄铁片,沾了水,一边转动瓦桶一边用瓦钮将那泥坯拍打抹光。等拍打得糍磁实实、抹得光光亮亮的,就用带有固定高度的竹刀围着瓦桶一割,然后提着瓦桶放在空坝上,从里面折叠取出瓦桶,这瓦坯便做成了。每一个瓦桶有四块瓦坯,瓦桶的外表面有四条细筋突起,造成四块瓦坯结合部的凹槽,瓦坯晾干后轻轻一拍就是四片瓦。我给阿华打下手,他一天可提400个瓦桶,做成1600块瓦片。
第四道工序是挖砖窑砌砖窑。
一般说来,砖瓦窑是马蹄形的大窑,而我们只需要千砖万瓦就够用了,所以我和阿华就在院坝外坎上挖出一个高约1丈5尺的半圆,再用土坯衬里,砌成了一个直径3米的圆筒形砖窑,底部是炉槽和烧火口。砖坯在窑底错落有致地摞成拱形,拱形上面装若干层砖坯,砖坯上面装上瓦坯。我们的这个窑共装了两千多块砖和1万5千瓦坯。土黄色自然风干的砖坯和瓦坯,从底层开始,一层一层码放好,装窑工序就算是完成了。
第五道工序是烧窑。
窑门上下两层,上层送入柴草大火燃烧,下层通风漏灰。烧窑必须连续进行焚烧不能断火,亲戚们都来帮忙,轮班添加柴火,接连烧了三天三夜。等到窑顶上那一层瓦坯也烧得通红透亮的时候,火候就够了,这时就得封闭窑门,同时在窑顶上覆盖一层泥土,让通红的砖坯和瓦坯继续在窑里面闷烧上一段时间。
第六道工序是洇窑。
闷窑半天后开始洇窑。就是把水从顶部的覆土浸下,直洇到窑里每一块红热的砖都被迫均匀地冷却下来。那窑顶冒出的熏人的白气就是这时候产生的。砖瓦必须洇得都变成青蓝色,抗压强度才上得去。古代的青砖都是这样子烧制的。如果把砖洇成五花八绿,红的红灰的灰蓝的蓝,砖质还是土坯质,那这窑砖就算废了,回炉重烧也不行,大多时候只能扔掉。我们的砖瓦窑装得好,烧得也好,不但那烧出来的砖瓦是青色的,互相敲击,还能发出很清脆的“镗镗”的声响。我记得我们自己烧制的那一窑砖瓦共使用了260捆柴火,约1万5千斤燃料。
阿华就这样自学成才,成了远近闻名的砖瓦匠,替人烧砖瓦赚了不少外快。